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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不二|冢不二】睁眼看,闭眼爱 1-5

突然发现今天是白石同学的生日。一时兴起,发篇多年前的旧作出来。8年前,小藏生日前,我开始写这个故事。后来蒙几位朋友相助,还出了个纪念本子。再后来我干了件蠢事,记错了手头留存的数量,全部送出去了……
私心里,我真挺喜欢这篇睁眼闭眼的,当年印的不多,还是想求一本回购,价格什么都好谈,有意的朋友请敲我。


1

   

开课头一天,白石藏之介接到中心负责人千岁千里的电话,他预定好的课程模特儿离奇得了腮腺炎,向学院请了三周的假。

“我知道白石你并不挑剔模特的长相,但毕竟腮腺炎会传染,”千岁每到理屈时反而格外以理服人,“一个肿成猪头脸的模特或许会成为传说,但一教室猪头脸的教员和学生只会让我们学院成为笑柄。” 

“那是你的事,”白石回答的心平气和,“我已经按照规定填妥了所有那些无聊的表格,所以我不介意千岁主任你本人明天出现在我的写生课上,正好可以把由迹部教授开创的传说变成我院光辉的传统。”   

千岁在电话里干笑两声。   


迹部景吾是学院主赞助人石神井力排众议从欧洲千恩万请搬回的所谓青年画家,作为油画系有史以来最年轻以及最富争议的系副主任,其华丽诡谲的画风和张扬不羁的个性,即使在怪咖横行的美术界内都堪称别开生面独具一格。网络上人气颇高的艺术评论家,本院艺术史系副教授忍足侑士曾微妙地评价,“(迹部君)这些趾高气扬的作品离矫揉造作只差危险的一步,还好他只是倾到了过多的颜料,而不是过多的家当。”普遍认为这暗讽了迹部大少爷的身份——出生显贵在这个圈子里是另一种天生不良。 

迹部后来在自己的课堂上作如此回应,“本大爷没时间浪费在大多数人身上,所以天分不够但还有些敏感度的,插画设计系报名办公室在B栋二楼;没天分没感度但够勤奋,艺术品修复专业仍有空缺;如果一无所长,各位还可以去选艺术史,毕竟只要有张嘴就能当评论家了。” 


正是这位迹部教授不久前因不满教学模特儿迟迟进不了状态大发雷霆,索性甩脱一身意大利顶级定制男装,乃至那条足以令全班学生见识膜拜的新款限量版PERLA低腰黑色小内裤,“趾高气扬”地站到模特台上。在迹部教授华丽完美的裸体,以及高傲犀利评语的双重压力下,全班学生就跟失心疯般哆哆缩缩上完整堂课,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拿手机偷拍下当时的场景。事后沸腾如精神病院的网络跟贴以光速流窜,引发外界轩然大波,而迹部教授的评论竟然是,“无论从技法还是表现力,让本大爷很失望”。而本校另一位素来从容行走于舆论风头浪尖的忍足副教授在认真看完那批学生习作后,倒留有几分宽容,“令人失望之余,不无可取之处。” 

千岁千里当然不打算效法迹部教授,但最受学生欢迎的素描写生老师白石藏之介对于模特从业经验的挑剔,和他对模特外型的毫不在意一样尽人皆知。“藏之介,你很清楚眼下是模特儿供应最紧张的时期,如果他只是怀了孕什么的都好说,但是腮腺炎真的很麻烦。我保证帮你选的是这批新人里最好的一个,你就试用他一堂课,不满意你就退货,下周的课实在不行,我自掏腰包从幸村那里帮你请一个专业的。” 

相识多年,白石很清楚自掏腰包对于千岁而言已经是多么痛苦的自我牺牲,因而值得无比期待,他考虑了片刻,“好吧,一堂课,我先看看。” 


不用新手是白石选择模特的唯一原则,除此之外,他对年龄、性别、长相、体型都异常宽容,“我只希望我的模特在教室里呈现最真实自然的身体状况,而这一点恰恰是最难的。”和朋友聊天时,白石曾经这样说。人类身处同类的视线焦点,都会下意识地掩藏或者表现。“所以我只用那些长期从事模特工作的人,就算不更自然,他们也更习惯于被注视。”  


开课当天,白石比平时略提前到教室,大致盘算着,如果新来的模特迟到了,他是否可以直接辞退,幸村手上的孩子也很紧俏,早点预订总是好的,随便让学生们画点什么把第一次课打发过去应该很轻松。 

三三两两学生们陆续到了,有好些是白石带过启蒙的老学生,也有些陌生的青涩脸孔,白石很和气地挑出一两个进行些无关痛痒的课前交流。

还差5分钟时进来一个年轻男孩子,第一眼白石还以为是班上的学生,就见他环视教室后准确朝白石走过来,笑容淡淡的,“白石老师,我是不二周助,你的新模特,请多指教。” 

  

白石有一点吃惊,老实说,在他的课程上作模特,这个男孩未免清秀好看得没有必要。白石所选的教学模特,无论男女外貌都很一般,但有比较典型的性别特征,比如男模特会有粗犷鲜明的骨骼轮廓。而这个不二五官太细致,个子偏瘦偏小,倒有些时下风尚杂志上中性美少年的调调。千岁很清楚用所谓美人模特讨好不了白石,那他推荐这又算什么意思?   

虽然诸多腹诽,白石表现仍然客气而友善,“你去准备一下,很快开始上课。” 

新手模特不二倒也没有紧张或扭捏,“需要全脱么?” 

“今天的课程不用,”白石考虑片刻,这种异常的从容,倒有些值得尝试的存在,“你先去准备室休息,我叫你的时候再出来……”仔细观察不二的身型,“把上衣脱掉,找个绑头发的东西,把刘海梳上去,露出额头。”   

不二很认真地听完他的指示,也不多话,转身进了休息室。


白石花了半个多小时做常规教学沟通,然后去叫不二。一敲门,人就出来了,一瞬间白石似乎觉得被晃了一下眼,不二已经脱掉上衣,虽然长相清秀,体型却不孱弱,从颈到肩到胸到腹部的线条紧实而有力,原本白石就觉得他偏白,裸出上身后更让人感叹肤色好得过份,些微可以看出点熊猫臂,应该是持续户外活动造成。因为腰线还如少年般紧致,脱掉上衣后,休闲裤就显得宽松,象是挂在腰骨上。他不知从哪里找了条皮筋,就那么把刘海抓上去随意地一绑。 

“需要什么姿势?”不二看着白石问,白石满意地注意到明净的额头下眼眸的颜色很淡很定。 

白石退两步,站到更靠近学生中心的位置,“靠在台子上,看窗外,按你觉得最舒服的姿势。"  

“看窗外是吧。”不二重复了一遍,走过去,靠上,望向窗外。 

白石楞了几秒钟,笑了,转向学生,“现在光线很好,抓紧时间开始动手。”  

——千岁这次又不用破费了。 


2   

“技法上完美无缺是白石唯一也是致命的缺陷,这让他的作品令人惊叹,却不值得回味。”和白石私交甚好的忍足曾经评价,“……不过我会建议每个学生至少要选一门白石的课,就象圣经,太正确,所以无聊,但不可获缺。” 

白石倒不在意他人对他艺术功底的评价,安闲自在地享受日常教学。他是多个专业好几门通用基础课程的教学骨干,前辈教授们心中难能可贵放心可靠的好好青年。毕竟不用担心他象某大少爷一样公然离经叛道,或者如同忍足受欢迎到逸事无穷绯闻不断,再还有艺术品鉴赏的柳生比吕士老师明明一派儒雅冷静,却总有学生上完课后从此自我厌恶人生毁灭,更不用说雕塑系的切原助教烦起来能直接抡人一巴掌,手上拿的还不是画笔毛刷。白石十分罕见的在教职员和学生中同时拥有无差异的高人气和好口碑,伴随而来就是他的教学日程总是排的很满,所以只到不二在他的课堂上已经出现过三周后,他才抽出时间去见千岁。 

“我知道藏之介你会满意。”千岁一脸先知先觉,帮白石找不二的时间表。每个模特来登记时都要填写一张,每个月还要再次确认,以方便学校排班以及应对教师学员们临时需要。 

  

“容貌出色的人更倾向表现他们的出色,”白石轻扣桌面,“这会曲解讲师的指示。让他们抬下巴,他们反应的不是动作本身,而是脖子的曲线和脸廓的角度这样的东西。卖弄风情比僵硬生涩更不适合我的教学,我需要的是‘还原’而非‘展现’。我真的很中意这个不二,他在我的教室里,就如同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只是恰好在某个姿势定住了,静思或者发呆,而且这孩子运用肢体的方式具有天然的协调感,放松,但不松垮,这也得宜于他那种自然单纯的态度,有可能,我想一直用他做模特……他是哪个专业的?”   

“你怎么就认定他是我们的学生?”千岁倒反问,“现在大部分模特都外招。” 

“只是觉得有那种气场,很适合。”白石笑笑,“应该不是绘画类专业,基本上新生都会到我教室里过一遍。” 

“摄影,二年级。”千岁终于抽出了不二的资料,“白石老师口口声声‘那孩子’,他可和你我同龄。” 

“开玩笑吧,”白石惊讶挑眉,接过资料就先翻基本信息,“那张脸根本是欺诈嘛,不我一直觉得他的眼神太过从容不迫,”他定神看着履历,“这么说,他十年前就是这里的学生……”   

“藏之介你不是本校毕业的,”千岁十指交握慢悠悠开口,“他来登记时我就认出来了,十年前辍学的摄影系‘天才少年’不二周助。” 

白石拧眉,努力回想某件突然闯入脑海的似乎很重要的事,“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摄影天才,十年前么?”他突然起身,把那叠资料塞进自己带来的包里。 

“喂喂,”千岁含笑提醒,“模特的个人资料是不能带走的哦,白石老师。” 

白石都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笑得很帅气很讨人喜欢,口气充满老朋友间的亲切与推心置腹,“对了,不要给他再安排其他模特工作了,以前定的,除了我们班全推掉,反正千岁主任手上资源丰富,再不行还愿意自掏腰包做贡献呢,拜托啦。” 

半小时后还有单独辅导,白石加快步伐穿过校园,直奔学院活动中心。   

中心大楼是几年前校友捐资新建的独立建筑,设计者也是建筑系某位功成名就的前毕业生,用忍足副教授的话就是“因为包含了所有的经典元素,反而让人不知道可以从哪里进行褒奖。”白石只是在参加学院会议时应景来过几次,他凭记忆走上侧翼裙楼二楼,廊上有满满一墙所谓图片成果展示,全是数十年来校内各种比赛得奖作品。 

在这个时间这个区域根本空无一人,白石放慢步子,目光逡巡,他找到了,偏低的角落,隐藏在大幅的作品间很不起眼的一张照片,白石走近俯身细读旁边的标注,“第XX界学院摄影大赛专业组金奖作品《赛后》,拍摄者不二周助”。白石把目光转到照片上,那是参加某个无聊会议间隙溜出来透气时,曾经不经意间抓牢他视线的一张照片。 

取景角度很奇怪,如同悬在半空,斜向下俯向大片赛场,只露出一丝天空,第一眼会以为照片中心是左侧前景簇拥密集的人群,但镜头拉得很深,光线抓的微妙,把视线牵往深处一个独自离开赛场的背影。照片的颜色调淡到恰到好处,使得孤立却依旧挺拔的背影在整个构图里比例更小,粗枝大叶的观众甚至会忽略,但一旦看到了,就有种让人无法转开视线的触目惊心。 

白石忍不住伸手抚过照片边缘,模糊假想着,那个站在模特台上的青年,当他还真的只是少年时,如何选择了这样一个角度,写影这样一个瞬间。 

他太过出神没注意到有人走近,只到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音色华丽口气不善,“白石藏之介,你呆杵在这里做什么?”

白石转身时,已经如平时般俊郎亲和,“巧啊,迹部教授。” 

白石和迹部并不熟,对这位争议和人气一样爆棚的大少爷,一直敬而远之,既不同于忍足那种针锋相对明争暗讽,也不象大少爷数量可观的亲卫队颠倒倾心誓死追随,更不象学院里大部分教职员就算怨毒腹诽当面也是推崇倍至,他们有限的交集倒格外客气而冷淡。 

迹部身后还跟了个高壮的男人,白石却也认识。桦地最早是本校校工,除了异常高大,没有任何引人注意之处,学校里绝大多数人天天看见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白石倒是因为看中那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五官上粗略的线条,动过叫来当教学模特的念头,但桦地一言不发到连白石都无从沟通,这事也就作罢。谁也不知道迹部怎么就收复了这个难看又孤僻的大家伙,反正大少爷来了不久桦地就成了他专属的佣人跟班超大型宠物(?),如影随形忠心耿耿地服侍左右。连学生偶尔注意力涣散都能直接赶人的迹部教授,却容许桦地进他的教室整堂整堂动也不动地旁听,倒也成了学院的逸闻。 

此刻桦地托着一幅巨大的画,显然是白石挡了他们的路。   

“不好意思,看照片出神了。”白石礼貌让过一边。 

大少爷却停了一拍,“是么?”视线微睨看向墙上,白石有些讶异这位眼高于顶惯于目中无他人的大少爷会对自己留意的作品感兴趣,大少爷下一句简直让他大大吃了一惊。 

“恩哼?这里竟然有这副照片。”大少爷完全转过来,俯身细看,俊美不凡的脸上流露出某种近乎亲民的柔和表情。

白石脑子转得飞快,迹部也不是本校出身,怎么会知道这张照片,就听见迹部轻叹,“就算是本大爷,被愚人所围绕,也不会成为真正的焦点……”眉峰蹙紧,眼神就犀利得吓人,“那家伙,从那时候起,就真的很碍眼啊……” 

大少爷委实跳跃得太快,白石完全不知道从何接话,迹部已经挺直身板,傲慢地抬抬下巴,“不二做教学模特是你哪一天的课?” 

“周三。” 

“下周三下课后本大爷带他去吃饭,你帮本大爷跟他说一声……桦地,我们走。” 

“迹部教授,”白石本能地叫住他,有太多的问题盘亘在脑海里,出口却是一句,“天才不二当年为什么会辍学,你应该知道吧。” 

迹部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深深看了白石一眼,“如果是你这样的人,应该不需要从本大爷这里了解吧。” 

迹部轻挥手,带着搬运着巨大画作的桦地走了。 

白石靠到墙上,低声地,“还真是,越来越让人在意呢……天才不二么?”   


3  


周末白石推掉两个课下辅导邀约,大早动身回大阪。此行主要看望了从前的老师,顺便和几个老朋友小聚。谦也坚持要送他去车站。  

忍足谦也中学时与白石同级,大学毕业后进广播业发展,原本想当制作,机缘巧合为迟到的播音主持顶班而大受好评,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广播界新贵。     

“这段时间麻烦你们照顾老师了。”白石诚挚地说。  

“这是当然,”谦也稳稳握着方向盘,已不再是白石熟悉的没有驾照晚上溜出去飙车的少年,“修桑见到你很高兴吧。” 

  

白石无奈笑笑,“去的时候他正和病友打麻将,激战正酣,我陪着看了几圈,没说上几句话。”  

“还是老样子啊。”谦也不满地咂嘴。  

“也许老师是故意的,真正坐下来该谈些什么,其实我一点头绪也没有……”白石凝神望着窗外向后退去的旧时风景,“医生说……还有多久?” 

“六个月到一年,”谦也的音色缺少广播中的光泽,“整件事到现在我都没有实感,大概,一直一直,觉得修桑就是祸害千年那种的……就算我们之后,也是代代的后辈们被他折腾。” 

“很怀念啊,”白石叹,“被修桑折腾的日子……”  

“修桑嘴巴里不说,大伙都知道,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多打几个电话吧,你回来总是来去匆匆,万一被那些人看到了又会——”谦也猛地收住话头。 

  

白石伸个懒腰,他不是纠结于黯然情绪的类型,已然换了话题,“太消沉的话会被修桑死整的……前几天和你那位堂哥去喝酒,说起这趟回来,他让我代问你全家好。” 

谦也了然一笑,“那家伙,明明老久没见也没音讯了,却总在网上啊杂志上啊看到他招摇过市,很遭人厌啊。”  

白石大笑,“我一定替你转达。”  


回到东京天已经黑了,明明早上4点就起床,在干线上闷了几个小时,精神却隐隐亢奋而焦躁,不想回公寓休息。提前下了地铁,白石正到处转打算找个地方坐坐,迎面过来个人,看见白石片刻错愕,和和气气打招呼,“好巧啊,白石老师。” 

“不二君?!”  

白石还是第一次在课堂外碰见不二,脱离校园背景,或者还因为装束,白石终于相信这个人其实和自己同龄。虽然没有打领带,不二的衬衣穿的平平整整,外套拿在右手里,端端正正斯文优雅,任人看了都会赞一声,白石却觉得有某种微妙的不调协。  

不二笑了笑“本来约了人去听音乐会,临时对方有事……”  

“被放鸽子了?”焦躁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白石倒要调侃不二。  

“差不多,”不二却也没有十分不满的样子,“工作是种不可抗力啊。”  

“那么如果不嫌弃,为了不浪费票……”白石大大方方地说,“不二君可以邀请我么?”  

不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可以称作狡谐的微笑,让他看起来又象个十几岁的少年,“白石老师的话……不过也好。”  

因为探视老师,白石穿的还比较正式,足以得体坐进音乐厅。  

白石偶尔转眼静静观察不二一会。时间的确没有在那张脸上留下明显印记,只是距离拉近后,还是会觉察到眼角那抹浅浅淡淡经历过起起伏伏的岁月阴影。  

从音乐厅出来,白石邀请不二去吃消夜,没有多余客套,不二爽快答应。  


在小店坐下,白石就叹了一句,“瓦格纳啊,有点没想到。”  

“邀请时稍微犹豫,就是觉得白石老师不象中意瓦格纳的类型。”不二心情很好。   

“不上课就叫我白石,我们同龄……”白石快速点了几样,轻描淡写地说,“不二你和瓦格纳也感觉不搭。”  

“怎么说?”不二倒反问。  

“从口味上稍显太英雄主义太德意志了吧,”白石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看着不二,“对他的作品不是有句话,‘对神经施暴政’。”   

“但是尼采也说过,‘瓦格纳是经历过深刻苦难者,我敬佩瓦格纳,每当他将自身置于音乐之中时’……”不二一本正经回敬,下一句就恢复成平时轻快的调子,“说真的,我的确不怎么爱听瓦格纳。”  

“那么,那位爱听瓦格纳又临时放你鸽子的同伴是做什么的?”白石好奇问。  

“他是律师。”  

“啊,”白石恍然点头,“这就可以理解了。” 

“这个针对瓦格纳的吐槽,意外的尖锐呢。”不二叹道。  

心领神会之余视线碰到一起,两人忍俊不止都笑了。  

“你么想到兼职做教学模特的?”轻松愉快聊了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白石随口问。  

“钱。”不二答的又快又顺溜。  

白石玩味地上上下下打量,“看不出你需要这点钱的样子。”  

“现在,的确不需要,”一下一下戳着盘中的食物,不二慢悠悠说,“不过以前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被钱狠狠教训了呢,弄得现在如果不打工赚钱,心里就发慌……学院里最轻松的,就是模特吧。”  

明明是愉悦自嘲的口气,白石却听得怅然,不过眼下还不是寻根刨底的时机,“我倒觉得不二你很适合当模特……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明白,”不二笑答,眼底又闪过那抹狡谐的光,“我问你,让别人看懂你的身体,或者让别人看懂你的思想,哪个更难?”  

“这个问题让教素描的我来回答,有点不好办。”白石明智地晃了一招。    

“好,我换个方式说,如果以正常的方式裸露我们的身体值得羞耻,那为什么暴露我们的思想,出卖我们的脑力,从中获得收入维持生存就合理正当,难道思想是比身体更可以出卖可以待价而沽的东西么?”不二振振有辞。  

白石忍住笑意,“很精彩,很犀利,很诡辩。”   

不二耸耸肩,“现学现卖,前几天恰好遇见侑士,他说的……如果不是太冒昧,我就替白石老师邀请他来当客座模特了。”    

“忍足侑士?!”白石差点一口茶喷出去,故意摆出很纠结的表情,“这到底是意外的惊喜,还是惊吓?不二同学,其实白石老师我总而言之是个低调的人。”  

两人再次相视大笑。    

  

聊的越投缘,时间过越快。  

告别时,不二诚心诚意说,“托白石的福,这个晚上很愉快,下次务必让我回请。”  

“和谈得来的朋友吃饭聊天,比什么都惬意开心,”白石笑笑,“所以,不要‘请’‘回请’这么见外,否则我岂不是不做不二你的摄影模特,都不能安心了。” 

夜色灯光下,不二笑得眼睛亮亮的,“那么,白石君愿意走进我的镜头了?”  

明明随口一句话,被不二一问,有什么念头就在心里滋长,白石突然想起那张照片,照片上一旦进入眼底就挥之不去的背影,看上去累累伤痕,却在喧闹的前景后无比的倔强和昂扬。  

白石正色,“是的,我愿意成为你镜头的主题,应该说,我很期待。”   

 

4


因为突然涌上的怀念,白石藏之介一时冲动点了碗久违的拉面。只吃了一口,并不是记忆中的口味,稍微入了神,就听见某个熟悉的口音说:“白石君,我理解你对线条的迷恋,但还是不要意淫一碗拉面。”

白石听怪不怪苦笑抬头,“这样不分场合对象吐槽,真的会越来越遭人厌,忍足君。”

某人悠悠然绕到白石对面放下餐盘,“搞艺术评论的,遭人厌不可怕,完全不遭人厌才可怜。”

分明是款式平常的衬衫西服,穿到忍足侑士身上,就算并也没有比其他人多松开几颗扣子,就是有种不正经的倜傥。

几年前长期与忍足不合的某前辈,在校内会议上用“教授身份,牛郎卖相”指代刚破格晋升为副教授的忍足。消息流传到校内网,忍足倒要凑热闹,“若是牛郎身份,教授卖相,日本经济就复兴无望了”。——这一著名的逸闻竟然还有后续,迹部教授到学院任教后不久,忍足把沉底的帖子挖出来,“再次证明,再精明的评论者都会走眼,日本经济人请自强”。


白石瞥了忍足一眼,苦笑加深“就算再怎么不知道节制,我说,也要有点安全尺度吧。”

“恩?你说这个,”某人脖子一侧喉结高度略偏下位置,深深一个咬痕,齿印分明红肿发紫,让人想不盯着看都难,忍足轻叹,“真的很痛,简直象被命运一下咬住脖子。”

太过了解这位友人的脾性,白石无奈摇头,“也替真正认真想听你课的学生们想想,这样子的确很碍眼。”

“无妨,”忍足堂而皇之回答,“艺术评论的基本素养,就是无视外在干扰,不管那些表面信息多么强而有力,必须找到自己眼睛和脑子所向。”


说的正洋洋洒洒,喀嚓眩过一道闪光,忍足白石同时侧头,不二脖子上挂了台EOS,手上还拿了个方便随时采风的摄影手机,对着忍足的脖子猛拍。

满意地看着成相,不二由衷赞,“好典型的撕咬伤,难得这么完整,上次看到还是几年前法医系的停尸间打临工,不过那具尸体保存不好,边缘都不新鲜了。”

白石忍住笑,帮不二拉椅子,见他提的背的一大堆,干脆起身,“你慢慢放东西,我帮你拿好了。吃什么?”

不二扫了忍足面前的定食和白石面前的拉面一眼,“那就辣味拉面,有劳。”

忍足笑着补充,“要 Double份高辣调料,不二这家伙只有舌头是M属性的。”

“还是侑士了解我,”不二神情气爽回敬一句,“到底是除了舌头其实哪都S不起来的人。”

白石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

等他端着加倍辣味拉面回来,不二已经心情好好坐下,捧着手机发送那张“典型撕咬伤”。忍足正凑过头看,“发给他啊,他哪里懂得这种情趣。”

“你错了,”不二眉眼弯弯,“唯一能调动他兴趣的照片,就是可呈堂证供的伤口证据影像……对了,还要多发一个人,”不二手指按得飞快,这次却要边发边念,“……‘上次你说要收条狼当看门狗,为什么却有主人去咬狗的?’”

忍足向后靠在椅背上,露出一个悲天悯人的古怪笑容,“当我们自以为身在金字塔顶点,就会忘记人类也不过是食物链的一环。这种幼稚的傲慢也许算是种单纯的可爱吧。”

口气和表情写满嘲弄,白石却在忍足的眼神中看出一分温暖的愉快感。虽然还不太明白这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那种老朋友间自然漫溢的自在与坦率,倒让白石有些艳羡的寂寥。

白石看看不二的装备,“室外教学?”

“构图实践课”,不二喝了勺鲜红的面汤,一脸心满意足,“校内自由选景。”

“虽然今天的光线并不好,但带这么多东西,”白石笑,“毕竟只是构图实践,就算要拍建筑外立面也太夸张吧。”

“白石老师果然内行,”不二兴致很高,“稍微,打算尝试一个小花样。”

忍足坐在对面,看两人相谈甚欢,突然一笑,“有意思,听你们讨论,有种心领神会的天然契合,但明明在专业追求和风格趣味上是大相径庭甚至背道而驰的两种类型。”

“怎么说?”不二倒要追问。

“白石搞素描,却是真正的极简主义美学,从方法、结构和统一性追求方面,坚决摈弃多余的东西,而不二你却具有风格主义在现代摄影中的特点,为了追求某种趣味,不惜用各种技法让你的主题变的难以解读。”

不二未置可否,“原来侑士你是可以发表一些‘正常’的评论啊。”

白石倒似乎在认真考虑忍足的话,“不二确实有过于运用技巧追求个人趣味的倾向,在有些时候极可能会削弱真正的主题,但我倒觉得所有分散观者注意力的装饰性背后,他所想传达的本质,非常纯粹。”

不二转过头,颇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看着白石,眸子里有道光在晃动,“你在哪里看过我拍的照片?”


因为下午都有安排,他们约在当天晚些时候。白石下课就见不二已经等在外面,两手空空插在口袋里。

“构图实践完成了?你的家当呢。”

“老师交代完后,突然有点没兴致,就随便拍了几张,”不二不在意地说,“相机放在朋友车里,带我去看看那张照片,多谢。”

“当时没留底?”黄昏时分已经过了人流涌动的高峰期,微凉的风吹过来,白石心情挺舒畅。

“当然有留,后来有段过的不是挺安定,老是在换住的地方,有次搬家意外遗失了,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呢。”

看着不二脸上淡淡感怀的表情,白石忍不住问,“那张照片很特别么?”

“恩,很重要的回忆,”不二点头笑了,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发撩到耳后,“其实当时准备拿去参赛的是另一张,这张是我中学时拍的,一直带在身边,那时候我有个室友,特别活泼好动,在宿舍里表演连续的空翻,弄倒了书架,他手忙脚乱错把这张照片也放进作品夹里,交给学校。当时还有点小不爽。现在看幸好留下这么一张,没和其他底片什么的一起丢掉。”


“为什么不爽,不希望被他人看到么?”白石接着问。

“大概是觉得大学的自己输给了中学的自己吧。”不二笑吟吟回答,口气就有些半真半假的。

“其实我曾经设想过,那张照片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拍摄出来的……”白石缓缓说。

“结论呢。”不二好奇转向他。

“那张照片有些地方令人在意,”白石略低头,脚下的落叶踩上去发出让人安定的声音,“从构图、取景,都是一张巧妙设计过的照片,但却有某种灵感乍现抓拍的气质,就象本来想好要拍别的,或者说还是同一个目标,但准备好的是其他某种姿态,不过那一刻,你的视线和镜头被牵引了,你立即抓住了你期待的但又是意料之外的某个瞬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

突然意识到同行的人没有立即跟上来,白石停下脚步回头,不二静静站着,视线轻轻落在白石身上,白石有种错觉:

不二就好象,第一次看见,他这个人。


他们顺利找到那张照片。“好怀念啊。”不二轻轻感叹,俯身细看。

“我有个主意。”白石说,他站到不二旁边,用身体挡住周围寥寥几个过路人的视线,掏出小刀,动手把那张照片从墙上切下来。

不二又惊又好笑,“这样不太好吧,白石老师。”虽然这么说,却帮着挡过来。

“明天随便找张图贴上去,我打赌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白石坦然自若笑笑。

“这么说我的虚荣心会受伤,”不二明显心不对口地说笑,又由衷补了一句,“白石老师幸好不只是传说中的‘好好青年’。”

一路十足珍惜地把照片捧在手里,不二的好心情如同可以从眉梢眼角飞出去,连带着白石的心情都透亮起来。

“真的非常谢谢你,白石君。”不二诚心诚意。

“不二你一定要这么介意,可以请我吃饭。”白石笑说。

“正好一起去。”不二眼睛一亮,“顺便介绍个人给你。”

两人已经走到学校停车场,天色已晚,白天里拥挤的车位眼下空荡荡的,就见一辆黑色本田因为开着顶灯,格外显眼,坐在司机位置上的男子正就着灯光专注地翻看厚厚一摞资料,连他们走近都没有察觉。

不二笑吟吟趴到车窗上,“嗨,久等了……不过,当你充分利用时间处理工作的时候,我找回一件好东西。”

“什么?”男子的音色很沉着很稳定。

“先不说那么多,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白石看着那个男子从车里出来,有一刻,白石有种在看电影慢镜头的错觉,然后他意识到那个男子已经向他伸出手,他的眼神象声音一样稳定沉着,“初次见面,我是手冢国光。”


5

周围人的视线常会令模特姿态更生硬,模特本身也会扭曲学生们的画笔。虽然已过下课时间,白石老师还是很有耐心地指导,“为什么要特意拉长这里的线条,还有肘部的处理太多余了,伊集院同学,你不是在画插图,这是素描,我的课上并不需要看起来漂亮的人像画。”

“可是不二君真的很漂亮啊,白石老师。”伊集院久美目光闪闪的说。

白石站到久美身后,和她一起看。按照校方规定,模特一到下课时间就可以自行离开,但从第一次课起,不二就体谅地总是等到大部分学生都画完后才起身。今天的课程重点是人体背部的线条和肌肉,不二背对学员坐在台子上,下身随意搭了一块没有反光感的布,上身的重心放在支撑的右手上,显露出清晰而细致的肩胛轮廓。

“从这个角度看,的确绝顶漂亮。”白石抱手说。

“是吧是吧,白石老师。”年轻小姑娘总是格外容易激动。

“但正因为如此,更没有必要做任何多余的矫饰,比如刻意柔化肘部的关节轮廓,”白石亲切地笑笑,“毕竟你认为很漂亮的不二君并不是因为象一尊比例精确的大理石雕塑而让你觉得漂亮的。”

不二的肩难以察觉地微微动了一下,白石认为他是在偷笑。


教室门突然被推到大开,没走的学生都吓了一跳。迹部景吾教授如同带着瑞气光华下凡般傲然出现,“早就该下课了,不要让本大爷等。”

白石苦笑,“不好意思,稍等几分钟,我们马上就好。”

“如果在过去几小时的课程里都没有开窍,再延长几分钟也毫无意义。”迹部毫不留情地说,斜睨了旁边几个学员的作品一眼,轻蔑地冷哼一声,潇洒甩下外套,往不二身上一裹,把他拉起来,“这些年你小子在干什么,瘦得完全不能看了。”

“当然不能和景吾比。”

“那是,从前包子脸还顺眼点,”狠狠捏捏不二下巴, “快穿衣服,带你去吃饭。”

面对这位天生适合颐指气使的大少爷,饶是白石也没办法,招呼学生们下课,还担心有幼小心灵受到打击,却见三三两两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兴奋莫名,“迹部大人看我的画了。”“我也想被迹部大人那样冷哼一声啊啊啊。”——现在的学生啊,稍稍有点搞不懂呢。

等白石收拾完,不二也换好衣服出来,“要不要一起来,景吾每次请客都很让人期待呢……”不二转头,“对吧?”

“不方便吧打扰你们叙旧吧。”白石笑。

“有什么关系,”不二笑得眉目弯弯,“上次说好请你,恰好你有事,今天正好搭景吾的顺风人情。”

“别罗嗦浪费本大爷时间了,白石藏之介,你一起来。”

再推辞实在显得扭捏,白石爽朗笑笑,“那好,我也就一起期待一下了。”

让白石有些意外,他们的目的地却是迹部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不二轻声笑着向白石解释,“别看景吾这样,他起床气超大,初中时候,曾经早上睡迷糊以为要迟到,吩咐下人准备直升机送他去了学校,到了才发现原来是周六……也不知道谁一大早就排了他的课,景吾才干脆在学校附近买了公寓呢。”不二顿了顿,居然用十分认真的语气说,“毕竟我们学校连停车位都很紧张,直升机就算定位跳伞也有点困难吧。”白石干笑两声,千岁主任多半在什么地方猛打喷嚏吧,大少爷的生活还真是格格不入难以理解呢。

说是公寓,却占满附近最好一栋住宅大厦的顶层。他们到达时,一个领班模样的人已经带着几个人等在门口,“都准备好了,迹部先生,您慢用,祝您今晚过得愉快。”

走进大得过分的餐厅,法式长餐桌上的佳肴之丰盛,让白石不知道该吃惊多些,还是好笑多些,不二开开心心先坐下来,“景吾,我真心觉得今晚不一定能吃胖,撑死倒很有可能。”

“少废话,你就安心享受本大爷的好客,”迹部高傲占了主位,“白石,开酒就交给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打开闪闪发亮的酒柜,白石略研究了一下,先拿了一只龙胆酒作餐前开胃,又挑了一瓶产自帕纳谷的Opus One.

迹部冷眼看白石动作熟练地开瓶醒酒,“为什么挑这一只?本大爷那出生更好的酒多的是。”

“这个虾,还有兔肉都是典型的路易安娜Cajun料理吧,”白石笑得爽朗,“在丰盛的法式大餐中混入这样的乡土风菜肴,如果我没猜错,是迹部君特地为嗜辣的不二准备的,可惜那些酒中我只认得这只原产美国,出生不重要,关键要能搭配迹部君的心意。”

迹部转头看向不二,“你带他一起来是对的,至少这家伙有点意思。”

菜品真的很丰盛很美味,谈话间白石才知道,迹部直接召来了本地两家著名餐厅的主厨,果然大少爷手笔。白石的开场大概颇令大少爷满意,餐桌上的话题就从红酒到葡萄种植一直聊到植物园艺,迹部洋洋洒洒侃侃而谈,不二吃的腮帮子鼓鼓还不忘时而轻松调侃,白石从容自若,更小SHOW了一把植物学上精深造诣,一晚上轻松愉快过去。

告别时,迹部似乎只是随口说起白石以后可以和不二一起来玩,“至少比那家伙稍微凑趣些。”

不二就笑,“难道是上次那台7个小时的国际象棋,景吾你输的不服气。”

“笑话,本大爷只是懒得再跟他计较了。”迹部傲然回答。

“国际象棋么?”白石微笑插话,“我也很愿意讨教呢。”

“那可说好了,”迹部专注盯了白石一眼,“本大爷倒真对你小子的实力有兴趣了。”

从迹部的公寓出来,白石和不二一起走去车站。

喝了不少美酒,晚风吹来,怡然畅快,不二微低头饶有兴致看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长长短短,“景吾把白石当自己人了呢,以后你就知道他对自己人……真的很好。”

“看出来了,”白石淡淡说,“能够这样去了解迹部大概也是受了不二你的影响。”

“怎么说?”不二看向他。

“要我的话,最多敬而远之就算了,但不二你能很自然地和他相处,对于迹部那样的人而言,这样的自然很珍贵。”

不二轻笑出声,“所以出生不重要,关键是搭配得上对方的心意,白石你的包容明理背后,同时有种微妙的尖刻。”

“不好意思,果然被你听出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晚风吹乱了不二的额发,他略抬头望向夜空,“总觉得,这样的夜晚,稍稍有点久违。”

白石心头一动,“不二,就这个姿势,先不要动。”他快速地摸摸全身上下,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未用完的半截炭笔和只剩下几页揉皱的记事本,借着路灯的光,刷刷在本子上涂抹起来。

似乎也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不二静静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凝望着天空。

然后白石说,“好了。”

不二凑过头去看,还印着格子的纸上,右侧简单到近乎涂鸦的几笔,忽略了所有细节的的全身姿态速写,左边放大的脸部速写,其实也只有几道简单的线条,却如同有什么从那飞扬的发间腾出纸面腾向无限的未知。

不二静静看了好一会,突然开口,“毕加索说过,最失落的两个职业是牙医和摄影师:牙医想当医生,摄影师想成为画家。我一直不是很认同,不过的确有时候觉得没有相机在手里,我什么也做不到,而白石你只要最简单的一只笔一张纸,与其说是美学理念,不如说做到了,用最极简的方式坚持自己的风格……”不二转头笑的很悠远,“稍微有点,输给白石君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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