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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不二|冢不二】睁眼看,闭眼爱 6-10

6


难得清闲的周末,白石照例到健身房去“强健人生”,刚有几分挥汗的畅快,摆在旁边的手机铃声急切,刚接通,就听见谦也急冲冲一句,“白石,小金是不是跑去找你了。”

“他没有跟我联系啊。”白石很吃惊。

“这小子,”谦也在那头咬牙切齿,“只留了一张条子,说什么‘我去东京找白石前辈’,人就没影了,打手机也关机……”他顿了顿,“白石,他好象知道了修桑的事情,我很担心那小子乱来。”

白石听电话时就已起身收拾,“不用太担心,关机大概是没电吧,金太郎也不是小孩子了,该让他象个男人一样知道并学会承受这件事,我马上去找他,等我见到他再联系你。”

白石急急冲个澡,他两个月前刚搬到现在住的地方,还没告诉老家朋友新的住址。等白石赶到原先的公寓,之前的房东太太高高兴兴地说,“是有个嗓门大大的男孩子来找你,我跟他说你已经搬家,他就走了呢。”

“这下麻烦了,”低声嘀咕着,白石略考虑一下,“如果那孩子再回来,或者ji有其他人找我,麻烦您请他们到这个地址。”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最上面一张却是之前为不二画的速写,白石想也未想撕下那一页小心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又在新的一张上快速写下地址,交给房东太太。

白石把所有他想到金太郎会跑去的地方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想着金太郎可能已经去了他的新公寓,白石又跑回家,还是扑空。白石想先给谦也回个电话,却没找到手机,应该是落在健身房了。

“真是给人找麻烦的小子,”白石无奈苦笑,“还让谦也不要太担心,其实开始焦躁的那个人是我吧,真是关心则乱。”

白石折返健身房,果然在置物柜底部找到手机,提示灯光明明灭灭,白石赶紧点开,除了谦也的一个未接来电,不二倒打给他好几次。

白石回拨给不二,“抱歉没接电话,手机没有带在身边。有什么事么?”

不二轻柔的笑声传来,在电话听音色更醇和,让人心情平静,“其实也没什么,怕白石你担心,今天正好有点事去学院,好象拣到你们家的小朋友了。”

白石简直可以听到心里头偌大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的声音,“原来金太郎那小子跟不二你在一起,太好了,你们现在在哪?”

“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你,所以我就擅作主张带他到我家,实在是胃口好的惊人的孩子,很有趣,这会终于吃饱,洗澡去了。”

见到这小子后一定要狠扁一顿,白石暗暗决定,记下不二口述的地址。

先给谦也打个电话通知小金已找到,再赶到不二住地,已经过九点,不二一身清爽的家居服来给白石开门,刘海随手扎了个朝天辫,见白石饶有兴趣盯着看,笑着解释,“上次在你课上梳了一下,觉得很方便,倒养成习惯了。”

“金太郎呢?”白石边换鞋边问。

“小声点,在沙发上睡着了。”

说声“打扰”,白石跟着不二进屋,不大的三居室收拾的很整齐,色调也简洁。

客厅沙发上,远山金太郎伸长手脚,身上搭了条薄毯,睡得无比酣甜。白石倒微微看楞了。

“怎么了?”不二轻声问。

“只是突然觉得,他长大了,”白石回答,思绪好象回到很远的地方,“好象昨天还是那个跟在屁股后面吵的要死的小鬼——当然现在还是很吵,他没有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我们聊的挺开心的,说起白石前辈,简直是滔滔不绝呢。”不二笑。

——绝对不能轻饶这小子。

“再让他睡回,大老远找你也挺辛苦的,”不二招呼白石坐下,“你有没有吃晚饭?”

白石这才觉得已经是饥肠辘辘。

“只剩一碗茶泡饭,”不二轻声笑,“虽然凉了,不嫌弃就请用,其他都被小金吃了。”

——痛扁一顿,直到这小子长点眼色为止。

“还真是饿了呢,”白石不好意思笑,“真的可以吃掉么?不二你呢?”

“我和金太郎一起吃了点,”不二看看墙上的钟,“很晚了,请用吧。”


白石真饿了,而那碗茶泡饭也很入味可口。

“稍微有点没想到,不二你的厨艺还真不错。”帮着收拾厨房,白石诚恳说。

“只是简单对付日常所需,”不二转过头来,眼睛期待得亮闪闪的,“想见识我的厨艺么?”

眼前如同出现芥山椒海的幻象,白石坚定回答,“多谢,我觉得不二你还是简单对付我就好。”

“好可惜呢。”不二半真半假叹。

确认收拾停当,白石一脚踢过去,“金太郎,麻烦人家够多了,起来跟我走。”

金太郎差点直接从沙发上滚下来,晃了好一会神,“白石前辈啊,我记得好象有个长的比漂亮姐姐还漂亮的哥哥说跟他走就能见到你。”

白石狠狠向下按金太郎的头,“那就给我好好向人家道谢。”

“不用客气,”不二笑呵呵地,“和小金聊天,我也很愉快……真不愧是‘圣书白石’的得意后辈啊。”


凑到小金耳边,白石压低声音,“回头跟你算帐,小子。”面上还笑得明朗愉快,手上却加力扯着金太郎往外,“我们不多打扰了……”

门前传来用钥匙开锁的声音。“我回来了。”一位男子推门而入,似乎没想到玄关这么多人,稍微顿了一下。

第二次见到那双收敛在镜片后却无比稳定冷静的眼眸,白石突然有种千头万绪间不经意就被醍醐惯顶的明了,初次见到时依稀不明的某个预感和之前所有的点滴细节穿成一个平平静静的事实,客观地存在于面前,白石客客气气微笑,“你好,手冢君。”


从不二那里一前一后出来,金太郎双手背到脑后,还念叨着,“吃了很多好东西呢……有些口味超有趣的,不过那个漂亮哥哥能面不改色吃下去,超强啊……不过吃东西我怎么会输给长的那么斯文秀气的人,哈哈,对了,漂亮哥哥和后来进来的那个冰山大叔是一对吧,东京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呢。”

白石狠狠一手刀劈下去,“胡说八道些什么,臭小子,你惹的麻烦还不够?”

抱着头叫痛,金太郎委屈得气恨恨地,“我哪有胡说,总是小子小子地叫,你们这些家伙,我不是小孩子了,什么都不跟我说,你来东京的时候就是这样……修叔的事情也是这样……”

方才还轻松热闹的氛围突然静到死,简直象从来没存在过的伪像,两人就那么僵在那里,金太郎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白石叹口气,手放到小金头发上,狠狠揉了两下,“很抱歉,修叔的事情一直瞒着你……大概我们这些家伙,其实也很懦弱,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拖着……不过小金,不管知道这件事情后让你多么难过,变成大人最重要的就是想明白:这个世界,其实终究不会,象我们内心期待的那样……”


7

金太郎被渡边修抱回来时不过两三岁,学会走路的时间虽不长,已是顽皮十足。天生一张“光棍脸”的渡边老师休个假就拣了个能跑会闹野猴子似的娃回来,立刻轰动全校,除了教职员,连臭小子们都去看热闹,然后蜂拥在教室里开赌局,押那个自己日子都过不清楚的修桑能否养这“小猴子”超过3个月。扔了一桌零钞硬币正是最HIGH时刻,当时还读国三的白石藏之介晃悠悠进来,立刻被招过去参赌。少年白石轻松甩出几张钞票,显然是拿出打工积蓄的有备而来,旁人直了眼看他跟哪边,白石无所谓一笑,“怎么看修桑都靠不住,不过我们这么大山头连只小猴子都养不定,传出去让人笑话。”利落卷起桌上的钱,丢给忍足谦也,“辛苦谦也跑一趟,回去问问你妈这么大小子需要些什么,买齐了给修桑送过去。”打那以后,修桑家的小金就成了全校的小金。不知道是否有这个前因,天不怕地不怕打小就淘得没边的金太郎除了修桑最怕的人就是白石藏之介,但一直到现在,真碰到什么事情,比如这次突然得知修桑的病,金太郎第一个投奔的也是白石。


千岁千里一直打算去探望渡边老师,正好“押送”远山金太郎回大阪。虽然中学毕业前就转学去了东京,千岁和老师以及小金同样感情深厚。

远远看着小金被前来送行的白石叫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原本几天都心不在焉的少年至少看起来恢复元气,欢天喜地买便当去了,千岁忍不住发表感慨,“这么多年还是只有藏之介你镇得了小金-。”

“我们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白石平静回答,“以后只能靠小金自己挺过去。”

千岁看着相交多年的前同窗今同事,“藏之介,你已经挺过去了么?”

在多年老友洞悉内情的目光下,有一瞬白石有种想把左手缩进去的本能反应,到底只是从容一笑,语焉不详地回答,“我也很想确认。”

从车站出来,白石原本打算去健身房消耗多余的闷气,却鬼使神差绕进平时都路过的那家拳击会所。在前台填写简单登记表格时,面对既往拳击训练经验那一项,白石略犹豫,哪个选项都不适用,只能简单在后面写上“最近5年没有”。

将登记表交还给经理时,对方似乎格外留意那一项,目光在表格和白石始终绑着绷带的左手间转了一圈,“最近5年没有,就是说之前您一直进行拳击训练了?”

白石并不想纠结于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决定要恢复训练,只是想进来活动一下。”

对方扶扶眼镜,理解地点头,“当然,不过本会所的宗旨就是有效管理科学训练,我们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位正式或临时的会员因为安排不周而受伤……白石君,我会分派一位临时教练,在热身后他会可能会安排一些手靶基本功练习,一切视乎您的状态而定。”

没预料到对方会如此较真,白石只能入乡随俗地配合,“那就拜托了。”

说是教练也就是二十出头一个年轻人,精瘦壮硕,样子乍看有点凶,瞪眼看着白石有条不紊往右手上缠护手带,突兀冒出一句,“为什么后来不练了?”

白石略好笑抬眼望他,“为什么要练?”

“切,”对方显然对白石顾左右言它十分不满,“你绑绷带的手法很老练。”

接过对方递过的跳绳,白石在场边进行了热身。会所里还有其他人,有些在打沙袋,有些在器械上训练,拳击台上两个人正在进行实战训练,方才接待白石的那个经理就靠在拳击台的围绳上,观察所有人的状况。

空气中弥散着拳击场独有的味道,练习中的人们移动时脚步摩擦台面的声音和拳头击打在沙包上的声音混成久违的韵律,脑海中如同回响电子乐激昂鲜明的鼓点,跳绳所带来的热力畅快地在四肢流窜升腾,肌肉中压抑已久的张力蓄势待发,白石痛快地伸四肢,似乎可以听到关节进入状态发出的喀吱声,如同张开的弓上膛的枪,轻捷而迅速地来回滑步间,白石朝着那个叫海堂的年轻人露齿一笑,“我已经准备好了。”

先是简单的左右直拳练习,然后是一连串的左拳连击,白石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手靶后的海堂盯死他的眼神从审视到吃惊进而因为某些原因挑起的斗志而咄咄逼人。

在一串漂亮的双手组合拳后,白石向后退步,配合小幅度环绕步进行身体的调整。

海堂放低手靶,“你有5年没有训练了?”

“比5年长一点或短一点,我记不太轻。”白石轻松回答,示意海堂准备好继续。

海堂却转向旁边,“我建议安排下一步的训练,贞治前辈……啊,”注意到多了一位观众,青年人十分有恭敬地招呼,“手冢前辈好。”

白石有些吃惊地望过去,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啊,手冢君。”


之前每次遇见手冢都是一身严谨的西服,白石倒还真想褒扬下这个男人运动背心下才显露真相的强健体格。

那位名叫乾贞治的经理玩味地看了两人一眼,“原来是手冢的朋友,看来是我多虑,手冢你的意见呢?”

“先进行防守反击练习,我和白石君一组。”手冢抱手答道,“海堂协助白石君准备装备。”

就算初衷只是兴之所致的一时冲动,白石此刻却也真有些跃跃欲试,和海堂一起去选头部护具时忍不住问,“手冢也是这里的教练么?”

“不是,”年轻人回答,“手冢前辈是这里的老会员,他和贞治前辈以前就是同学……”又补上一句,口气带着真诚的遗憾,“手冢前辈很厉害,但他从来不参加任何比赛。”

“那我应该说很荣幸了。”白石笑呵呵戴护齿。

海堂用明显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闷声闷气只说一句,“等你想实战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常规练习套路,白石出来时发现已清场,连器械训练的人都好奇地围过来。乾亲自站到场地中间主持训练,手冢已经整束完毕,摘下眼镜,那双沉静不露声色的眼眸反而因为更加凝神而冷峻逼人。

白石愉快开口,调侃多过询问,“不戴眼镜也能看清么,手冢君。”

“足够了,”手冢平静回答,“白石君你的重拳是左手?”与其说询问,更象陈述。

“手冢君也是吧。”白石稍微在原地练习了几个冲刺步。

“你一直保护性使用右手,是因为专业的顾虑?”

“稍微有点不能否认。”白石笑呵呵地说,“不过我从来不是蛮斗的类型。”

手冢只是认真点头,“就算是练习也不能大意,先作单拳练习,第一轮我进攻。”

“那我先负责回击了。”白石微微转了转头部“没有背景音乐,稍微有点遗憾。”

“什么?”手冢不解地看着他。

“只是某些个人趣味,”收敛起之前的轻松态度,白石的目光凝聚成清晰的焦点,“请多多指教,手冢君。”

8

在教练有节奏的口令下,以灵活的侧闪加后闪堪堪避过对方强力的直拳再适时回击,感受到内在的汹涌似乎要从拳头上喷薄而出,白石突然想起刚开始学拳击时,练习场的墙上大大刻了拳王阿里的话:锻炼拳头的地方并非体育馆,拳击手的拳头锤炼自心中。白石自嘲地想笑,原来内心的自己,这些年来始终还在挥舞拳头。

下场时,乾贞治诚挚地表示随时欢迎白石再来训练,探究意味满载的热诚倒让人只想苦笑,尤其海堂一副“随时”愿意跟白石开打的架势。

去冲淋浴前,白石随口相邀“呆会一起去喝一杯”,脱下护具的手冢并没有多考虑就点头答应。等走出会所看到换回衬衣长裤的男人恢复一派无懈可击的端定严整,联想起套路练习时稳定强劲在练习中都压迫逼人的拳风,白石涌起几分异样的感慨。

地方选在附近一家小居酒屋。手冢不是健谈的类型,白石多少有些试探对方能缄默到什么程度的恶趣,并不主动挑起话题,一路走去都是无语。

直到在居酒屋坐定,点了小食和酒水,白石才突然笑道,“我在想,过去几年几乎每周都会路过会所,如果之前动了进去的念头,也许就是通过手冢君来结识不二了。”

“你我之间不需要用敬语,”手冢淡淡说,“不再练习拳击是担心手受伤么?”

“算是给自己的说辞之一,”白石终于打算回答这个疑问,“小时候最早迷上的是画画,后来觉得画画解决不了问题,就开始练拳击,有几年的时间天天都去练,后来出了点状况,为了复健又拿起画笔,这一拿就不想放下,后来发生一些事,就基本放弃正规的拳击训练了……”伸手帮两人斟酒,“倒是手冢君,稍微有点意外,不象对拳击有兴趣的人。”

手冢镜片后的眼神稳稳落在白石身上,“为什么?”

“只是感觉手冢你应该属于避免使用肉搏方式的类型,剑道或弓道气质上都更适合。”

手冢端起酒杯,“小时侯的确跟家里人修习过剑道,后来决定将来要从事法律工作,有必要提前接受近身搏击训练,才开始练拳击,慢慢坚持下来。”


“难得如此深谋远虑的考量和始终如一的坚持,”白石诚恳说,脑海里灵光一闪,“手冢以前练网球么?”

“曾经打过几年,怎么看出来的?”

“不二那张照片是拍摄于你的网球比赛后吧?”

“什么照片?”

“我们初次见面时,不二带回去的那张得奖作品。”

手冢再次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不二他很喜欢摄影,我个人对此不太了解……高中后我没有再参加网球比赛,而不二是那之后转到我们学校才认识。”

虽然认定照片上抓拍的就是眼前男人的背影,白石倒不想深究当事人为什么茫然未知,他把话题转回到拳击上。随意聊了几场备受关注的比赛和拳击手。

手冢话不多,每每几句简短的评论却很精当直抓要害,话题一路进行到到前世界次中量级冠军“雷霆”Gatti,虽然对于他的拳击生涯和个人风格,白石和手冢各有评价,但都抱有极高的尊敬和好感,自然谈起Gatti的离奇毙命,大概同时挑起职业敏感和业余爱好的双重兴致,手冢开始从专业视角冷静犀利地逐条剖析Gatti之死的所有现场细节和疑点。白石不知道是该惊讶于手冢此刻表现出的雄辩,还是他对Gatti“疑似自杀案”的研究之深。

这种难得的交流被手机来电铃声打断,手冢向白石略点头表示歉意,走到旁边听电话,白石看着他神情严肃凝重地听了一会,简单说了几句,走回桌边。

“工作上的事?”白石了然问。

“一个当事人出了点状况需要处理,抱歉。”手冢沉声说。

“不用介意,今天晚上能和手冢这样交谈,已经很出乎我意料。”

手冢起身的动作慢了一拍,认真问,“为什么说出乎意料?”

“只是个人误解,”白石笑得泰然自若,“总觉得手冢有‘闲人勿近’的气场。”

“不二也这样说过我,”手冢微沉吟,“他也对我提过,白石是易于相处反而让人会忽视他值得深交的类型。”

心头如同被狠狠拨动一记,白石的目光变的意味深长,“应该说很荣幸,还是很庆幸得到这样的评语,有机会再一起出来坐坐吧,叫上不二一起。”

“好。”手冢毫不犹豫回答。

一个问题在心里已暗暗转过很多遍,答案似乎早已了然却还是微妙地想问出口,和手冢一起步出小店时,白石轻描淡写叹道,“手冢和不二关系真好。”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手冢再平静不过地回答。

“的确是很长的时间那,”抬手随意向后一撩被夜风吹乱的头发,白石的微笑又真诚又恳切,带一点点意气飞扬的洒脱,“因为我啊,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好象真的,被不二吸引住了。”

镜片后迎上来的视线波澜不惊深邃沉定,手冢伸出手,“谢谢……那么下回见,白石。”

“下回见,手冢。”

目送手冢离开,白石才遏制不住笑起来,笑到肩膀都有些抖“居然说谢谢,”抬手扶住前额,下意识地掩饰住此刻的眼神,白石轻叹,“糟糕,真的糟糕了……稍微有点不能收手呢。”


回到公寓,白石直接扑到床上,拳击练习后的肌肉疲倦却又亢奋莫名,大脑中似乎都在起着同样的反应。摸索着把手伸向床边的柜子,白石拉开抽屉,抽出其中一张纸,展开到眼前细看,简单勾勒的线条寥寥几笔,却生气勃勃烧得视网膜隐隐作痛,白石忍不住轻声引用Sam Abell的话,“我最好的作品常常是无意识的,且超出我的理解能力之外。”——之前某次课间,两人曾热切地聊起Abell的作品以及他的“The Life of a photograph”。

白石翻身坐起,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静静等待。

“白石?”不二的声音还是有着令人安定的频率。

“突然想跟你聊几句,”白石对着电话微笑,“刚才和手冢一起出去喝了几杯。”

“诶?”电话里的声音是真有些吃惊,然后带上浓浓的笑意,“你们两个怎么搅到一起去了?”

“只是突然想去舒展一下拳脚,没想到在拳击会所遇到了。”白石诚恳说,“多亏手冢愿意配合我练习。”

“啊,有点遗憾不在现场,感觉能拍到不错的照片。”不二轻声在笑。

“会有机会,这次也只是常规练习。”白石心情愉快地说。

“不过有点没想到,白石你也练拳击。”

“曾经很着迷那种正面迎向挑战的快感,应该说,就算以为曾经放弃,其实始终向往。”

“比画画还喜欢?”不二轻轻问。

白石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倾向寻找某种‘唯一’,找到能将自己完全投入‘真正’想做的那一件事情,然后义无返顾,就算这‘最重要的一件事’也许没有成为‘我们为什么活着’的最终答案,但它却可以保证我们在有效率的利用我们的生命……”

不二认真地在电话里听着,几乎可以分辨出平静而绵长的呼吸。

“从这个意义上,我不是善用自己生命的类型,”白石笑着说,“唯一可确定的,是我总在被人生丰富的可能性所深深吸引……”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二由衷说。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在某些方面是同类……不二,我刚刚告诉手冢,我很喜欢你。”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

白石先笑起来,“通常这种情况,对方会说,白石,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不二静静回答,“所以我在想应该说什么,或者怎么说。”

“什么都好,不要说‘谢谢’。”

“什么?”

“那是手冢对我的回答。”

电波里再次传来不二无声微笑的波动,“白石,你的坦白真的让人……很欣赏,又很敬畏。”

“敬畏这个词并不适合我,”白石伸懒腰,“我要说的就这些,我约了手冢下次我们一起出去坐坐。”

“白石……”

“什么?”

“现在这样不好么?

“只是这样,好么?不二。”

9


难得完整的下午,没有例排课程,没有辅导安排,没有无聊的职员会议,白石直接在画室门上挂个“谢绝打扰”的牌子,打算在之前课堂草稿的基础上,整理出完整的分解教学示范图。把音乐播放器选到重复播放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目录,接上音箱,调高音量,白石深呼吸,开始工作。

他进行得很顺利,整个下午他状态很好,想法明确,手法稳定,在看似按部就班展开的简约线条间享受着灵光乍现纵扫横抹的快感,直到他被某个意外的声音所干扰,然后辨别出来那是混在饱满紧迫乐声中格外单薄的手机铃声。

被打断进度让白石有些小不爽,反正被干扰了,他还是接通电话,希望对方能长话短说,“我是白石。”

“我是迹部景吾,”根本不会让人错认的高傲调子铿锵传来,“你在学院的话,马上到本大爷的画室来一趟。”

“?”白石还没搞清楚自己第一反应是对这种颐指气使的做派十分不想买帐,还是对大少爷心血来潮的传唤涌上强烈好奇,听到这边背景乐声的迹部倒笑了,“啊哈,Pink Floyd,有意思。”——啪嗒,手机被挂掉了。

无奈苦笑,白石不得不承认好奇心稍占上风。

迹部景吾的画室在学院一角,原本是废弃的两层仓库,也不知道哪里入了大少爷法眼,指名要去改装成私人画室,一概的闲人免进。关于里面被翻修的如何堂皇富丽恍如异域,学生中流传不少臆想传言。

白石到时,恰好学院的名誉校长也是曾力荐过迹部的石神井照实,陪着一个气派十足的男人一起从铁门后走出来,两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男人正眼也没看白石,直接钻进等在门口的豪车里,石神井校长倒停了步子,十分和善的打招呼,“白石老师啊,有事找迹部君?”

白石礼貌地笑笑,“其实是迹部找我来的。”

“哦?原来白石老师和迹部君交情这样好啊……”石神井校长意味深长地说,他想了想,略靠近白石,“那有件事情想拜托白石老师,替我劝劝迹部君,森章先生是真的非常欣赏和爱惜迹部君的才华,他确实是真心想要那副画……迹部君啊,就是性子太桀骜了。”

“不好意思,石神井校长,”压根没有当说客的兴趣,白石置身事外地笑笑,“我和迹部的交情完全没有到能令您可以拜托我的程度,老实说,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这样啊,太遗憾了。”石神井校长倒也不勉强,上车走了。

白石按了第一下铁门旁装的电铃,门就开了,桦地那张花岗石般森然僵硬的脸出现在门后,看见白石也不招呼,默默转身往里走,白石只能跟进去。

一楼还保持着仓库的格局,走道两边有独立的隔间,有些开着门,可以看见里面有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一些石雕像,有一间似乎是书库,还有些连白石也想不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杂物,摆放虽然零乱,倒也干净。桦地停下步子,指指尽头的楼梯,就消失在某扇门后。白石只能认命地自己上去。

走上来,倒是视线一阔,原来迹部打通了整个二楼的隔断,只剩几根孤零零必不可少的支撑立柱,估计会让很多迹部的仰慕者小小失望却又惊讶,整个二楼唯一的装修只是两旁巨大的玻璃窗上装了厚实的窗帘,眼下猩红色的锻布完全被拉开,临近黄昏时分的柔和光线畅快洒进来。异常开敞的空间里陈设显得异常少,只在尽头有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上下下摆了惊人数量的油画颜料桶,几个不同尺寸的画架,更多的画随意靠墙摆着,唯一让人联想到大少爷风格的就是一张造型独特而且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沙发躺椅。

迹部本人站在一幅很大的画前,听到动静回过身,傲然抬抬下巴,“你来了。”

大少爷今天的装束异常简单,白色无领无袖紧身背心,黑色长裤,反倒更显得挺拔俊美。

白石穿过偌大空间走过去,耸耸肩,诚心诚意地说,“地方不错。”

大少爷扔过一个“那是当然”的眼神,“过来看看这画,本大爷想听听你的想法。”

“艺术评论可不是我的专长。”

迹部冷眼过来,“如果你是在暗示什么,本大爷不需要听某些人的夸夸其谈。”


白石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副作品,抱玫瑰的女人,学院网上曾有人长篇大论用各种专业名词大肆褒扬,白石倒只记得忍足的评语,“与其说抱玫瑰的女人,不如说抱玫瑰的死者。”——和色彩浓重笔法狂躁汹涌得几乎要涌出画面的玫瑰相比,白石不得不认同忍足的意见,那张东方女人脸上堆砌的斑斑白色及黑洞的双眼,与其说神秘与尊贵,不如说有挥之不去灵柩的味道。

白石深呼吸,定神细看了一会,然后他的眉头缓缓皱起来,“有点不太对头。”

“说来听听。”

白石靠近细细看了好一会,又退远些,然后苦笑,“要我说真话么?”

“当然!”

“首先我必须要说,我不喜欢这副作品,从第一次看到就不喜欢。”白石坦率说。

“哼,”迹部倒笑了,“本大爷从来就不需要讨人喜欢而画,不过你小子敢当面这么说,很有种,继续。”

“这副画让我不舒服,老实说,我认为忍足形容为‘抱玫瑰的死人’很精辟,这画里有某种死亡,甚至可以说是掠夺的气息,玫瑰才是本体,而人已经淘空……”

迹部沉默着。

白石凝神看了好一会,“我的确拿不准,因为我现在看到的,和我印象里有微妙的不同,老实说,我现在不反感这副画,虽然看起来完全一样,但死亡的气息没有了……不过从另外一层意义上,这副画变得平庸……”


身后传来掌声,白石回头,不二靠柱子站着,笑吟吟看着迹部,“我赢了。”

迹部嘴角那一抹原本是冷嘲的微笑弧度慢慢拉大,白石颇有些惊讶地意识到大少爷的微笑可以如此高傲明亮却又真切友好,“我请你们喝一杯……桦地!”

白石好笑地看着不二,“所以……不对我解释一下么?”

“这不是原作。”不二走到白石身边,和他一起看画,“在你之前,我们可骗过了不少人,包括要出钱买画的家伙们……我告诉你,你这个大大的恭维,让小景受用极了。”

“就因为我说这副画不再那么让人讨厌?”白石调侃。

“或许和被人厌恶比起来,有些人更讨厌平庸地被喜欢。”不二回答。

“如果不是原作,”白石沉吟了一下,“我要收回我的话,这是让人惊叹的仿作,谁的手笔?”

不二转过头,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你肯定想不到,是桦地。”

白石几乎被自己哽住,“桦地?!那个桦地!”

“正是,”不二由衷说,“是小景发现了他的才华,并一直指导桦地,虽然桦地甚至无法正常和人沟通,可能正因为如此,他具有让人惊叹的观察和学习模仿力。”

白石深吸一口气,“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干的棒极了。”

“是桦地干得棒极了。”不二笑着说,“不过我跟你说,这真的开始让小景有些不爽了。”

“谁说本大爷不爽了。”迹部带着桦地一起上来,后者端着一只香槟和几只酒杯。

“的确需要为深藏不露的桦地干一杯。”白石说。

“要为小景令人厌恶却绝不平庸的才华干一杯。”不二轻快地调侃。

“为在这个愚人横行的世界上还能找到长眼的人干一杯。”迹部高傲地指挥,“桦地,开酒。”

“让我来。”不二异常勤快,在其他人反映过来之前,香柄酒沫已经喷射而出,溅了迹部和白石一头一脸,“早就想这么尝试一次了。”

“敢整本大爷啊,”迹部嘴里恶毒,表情却是飞扬,劈手来夺不二手里的酒,不二躲的快,白石十分好笑地看着这对年纪不小的至交好友,在房间里追打起来。

看不二滑溜十分,迹部十分恼火,顺手抄起地上一桶颜料,不二怪叫,就往白石这边躲,迹部已经一桶泼来,饶是白石反应灵敏闪得快,没有当不二的挡箭牌,还是被溅到少许。

“白石你个没义气的。”不二笑骂,伸手也去抢颜料桶。


桦地默默端着酒杯下楼,留三人一阵混战。

不二快笑到腿软,“见鬼了,小景你这里放这么多桶干什么。”

“怕了吧,本大爷玩的起。”

“好吧好吧,”白石出来打圆场,“数三下,我们一起把手里的桶放下。”

看着惨不忍睹的房间,另外两个总算配合地点点头,“一、二、三。”

白石利落一桶泼向不二,不二直接把手里的桶朝迹部扔过去,迹部闪身同时顺手泼了白石一身。

不二笑着还要回身报复,白石一把抓住他,“好了好了,我投降。”

迹部倒气定神闲住了手,看了白石不二一眼,“不二你偷袭我,本大爷都大仁大量帮你报仇,不闹了。”


看看彼此的狼狈,三人都有些好笑,不二正要说话,有人略惊异地啊了一声,“啊啦,景吾的新作是人体复活节彩蛋么?”

“你来做什么?”迹部没好气地问。

“森章董事长请我来作顾问,”忍足侑士兴味十足地看着房间里的光景,“毕竟他准备不惜代价,很抱歉我迟到了,”因为刚才的混战,画也没有幸免,被各色的颜料飞溅喷淋得一塌糊涂,几乎看不出原貌,忍足微微笑了,转头看着迹部,“我不认为这是森章董事长期望的,不过祝贺你,景吾,你终于有接近自我和真实的作品了。”

“你个混蛋。”迹部冷冷说,一把揪住忍足的领带,狠狠吻上去。

不二拉着白石向外走,“我们先走了,小景,借你公寓的钥匙洗复活节彩蛋。”

白石突然想通某人那句“被命运一下子咬住脖子”,忍不住笑起来,“原来如此。”

“你好象并不觉得意外。”

“多少有一点。”白石诚实回答,“毕竟表面上那么针锋相对,不过换句话说,真正能交手的也许反而是最洞悉彼此的人。”

不二略沉默了一会,“毕竟,这世界上有些人并不是因为彼此相似而懂得对方的,白石。”


10 

白石和不二都不是拘泥小节的人,一身光怪陆离的色彩或许没什么,但层层颜料干在身上滋味可不好受。到了迹部的公寓,不二熟门熟路拉开衣帽间找了套换洗的衣物,赶紧去冲澡。他洗清爽换好衣服顶着一头热气出来,白石已经脱掉一塌糊涂的外衣,甚至连平时绑惯的左手绷带都已取下,只穿了条底裤,站在客厅中间翻迹部收藏的唱片。

不二正要取笑,恰好瞥见白石小臂上繁复流畅的线条图案,“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靠过去,“之前还曾经乱猜想白石莫非是绷带装的癖好,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刺青,这是什么?”

听任不二好奇满满地用手指探触小臂上的纹理,白石目光略怅然,口气却是调侃,“不要乱摸,解除了封印可有大麻烦……我去冲澡了。”

不二笑笑,也不追问。

等白石舒服畅快地洗净头上身上的颜料,一出盥洗间就闻到空气里诱人的香气,追随着香味晃到迹部那间设施齐全闪闪发亮得简直象没用过几次的厨房,不二正鸠占鹊巢怡然自得地在里面忙碌,迹部的衬衫穿在他身上的确大了几个尺码,袖子被随意卷了好几圈,不二已经煮好一大锅意大利面,正在调酱汁。白石没有惊动他,靠在门上静静看着宽大衬衣下越发显得瘦削的背影好一会,才晃过去,“好香。”

不二没回头,声音里却带着愉快的笑意,“洗了澡就觉得饿,幸好小景这里什么都有,连食材都是新鲜的,不拿来用太过意不去。”他舀了一勺试味,“马上就好。”

白石从后面握住不二的手腕,凑过头就在他手里品了一口,一股浓郁却爽口的香辣味道从味蕾直冲后脑,白石赞得一咂舌,“好辣,但好爽。”

不二笑得眉眼弯弯,显见很受用白石对他手艺的认可,“这可是我们不二家传手艺,好久没做,今天手痒了。”

回头看白石的造型,不二好笑地蹙眉,“今天又没带相机,白石老师何必这么服务?”

只在腰间围了块毛巾的白石满不在乎的笑笑,“我个人比较喜欢自然风干……看来我这个成品还算上相。”

不二忍笑正色,“现在不谈上相,你先给我穿上衣服上桌。”

白石大笑转出去,回头又补了一句,“不二同学是担心影响食欲,还是胃口太好。”

好在身高相仿,迹部那大的离谱的衣帽间里也不全是风格华丽的高档成衣,挑了件还算简约的黑色T恤和长裤穿上,白石再出来时不二已经把意大利面盛好装盘上桌,还配了支红酒。

“这么有情调。”白石笑。

“调味开了瓶红酒,也没用多少,不喝可惜。”不二言之凿凿。


两人都真饿了,不二的意大利面的确不错,虽然惊人的辣,却有种绝顶通透的畅快口感,白石美美吃了一大盘,拿红酒漱口般英勇地灌了一大杯,才缓过气开口笑,“辣的好销魂,突然觉得某人口福好得让人生气。”

不二浅笑吟吟接话,“某人从来不吃意面,他是坚定的和食派。”

白石并未置评,只是抬起了左手,“寄生斛。”

“恩?”

“传说中寄生于高大树种,尤其是橡树之上的植物,据说能驱鬼避邪,很多年前……我把这个纹在我左臂上。”

不二听的很专注。


“我父亲是个药剂师,非常迷恋各种各样的植物,小时候我对他最深切的记忆就是带我到山里去,指给我认识各种各样的毒草和药草……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直到我七岁那年,警察到家里,当着我母亲,我姐姐,我,还有我小妹妹的面,带走了我父亲,那时候我才知道,父亲其实是黑道上所谓的密医,一个帮派的小人物,最后卷进某个案子,判了二十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父亲是真有罪,还是替人顶包,不过这其实也常见,他被带走的第二天,就有一个人到家里来,丢了一笔钱,然后每个月都会送钱来……不二,寄生斛不管在多么高的地方盛开自己的花,都没有根,没有抓住的土地,只能透过树皮吸取汁液,生存下来……”

白石坦然望着不二,目光很稳定很澄澈。

不二静静一笑,“我不是很懂植物,不过白石你刚才说寄生于橡树之上吧,我多少也听说过,橡树是摩西之树,引领人走出困境,治愈伤痕,白石,你的内心已经长出根深夜茂的大橡树了么?让生于你左手的寄生斛虽然不能落地,却也永远不可能被埋没。”

白石轻轻地轻轻地笑了,他起身,走到不二面前,伸出左手,轻轻抚上不二的面颊,几绺耳畔柔软的发绕进白石指尖,还带着洗发水淡淡的香气,“……所以你看,不二,我是真的想用这只手,拥抱你。”

不二并没有躲闪,他安静地站着,看着白石的目光意味不明。


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白石微微一笑,松开手,不二淡然去收拾桌子,门推开,忍足和迹部一起进来。

忍足探头一看,先笑了,“今天赶得巧,是不二的手艺么?还有没有我的份?”

迹部却只是一脸没胃口的懒散疲惫,“本大爷洗澡睡觉,你们自便。”撇下三人,自顾进去了。

不二冲忍足笑笑,“算了,看在小景面子上,酱汁还有,热热就好,面我给你重新煮。”转身进了厨房。


外间只剩下忍足和白石两人,忍足上上下下看看白石,忽而一笑,“原来如此。”

白石坐回到沙发,“这句,我得原话奉还。”

忍足又找了个酒杯,帮两人各倒一杯,在白石对面坐下,“老实说,我钦佩你的勇气,”他看看白石的表情,“你就不用再原话奉还给我了,不论做情人还是做对手,我都是值得褒奖的存在……不过白石你,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防备周全的精明人,看来我又走眼了一次。”

白石微微一笑,“或许我的确防备周全,但不代表我不是进攻的好手。”

忍足玩味看着他,“你可是挑了个要命的对手啊,白石藏之介君……”

“这和选择对手无关,”白石平静回答,望着厨房的方向,“我只是与自己渴望的人不期而遇。”

“即使这个人在你之前已经遇到了另一个人?”忍足的话语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白石,说这种话根本不是我的风格,但景吾他很欣赏你,我嘛,老实说,我现在比以前更欣赏你,所以我还是要忠告你一句,我认识不二很多年了,甚至早过景吾和不二的交情,我很清楚不二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在他认识手冢国光之前,以及……他为那个人改变了多少。”

听到手冢的名字,白石的目光转了回来,在空中和忍足的视线相碰,然后白石突然笑了,“谢谢,忍足,我突然觉得,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不过我也要说,我所渴望的,是不二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所改变所舍弃的部分。”

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突然缓和下来,忍足笑得意味深长,向后舒服地靠进沙发深处,端起酒杯遥祝白石,“有意思,你开始让我这个外人都越来越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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