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

【喻黄】沉默的羔羊 第三章

第三章

黄少天态度诚恳地配合狱方人员进行最后的安检。

入口的金属检测门和手提式检测仪还只是第一步，黄少天第一次来，先被带去观看了石楠监狱的宣传片。狱管处的负责人，一个长了八字眉的中年男子，对他进行了冗长的安全注意事项教育，其间有意无意探究他约谈喻文州的目的，都被黄少天十分机智地绕过了。这让负责人有些不快，很不含蓄地抱怨了之前警员自杀事件连累到外界对狱方管理的评价，他们迫于压力将喻文州从普通区调到级别最高的特殊严管区，直到现在喻文州的律师都还在找麻烦。

黄少天也是接手任务后看到保密资料才知道喻文州出身显贵，足金的大少爷，早年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他的家世却从未被外界察觉甚至提及，更显出家族的底气。黄少天毫不怀疑这背后的暗流汹涌，小小同情了一把被夹在中间的狱方负责人。

在进入第六区的安全隔离门前还是要接受全面的人工检查，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在桌上，手机、钥匙都被收走暂为保管，黄少天脱得只剩衬衣、裤衩，光脚站在地上，还在和站在警戒区后没精打采但查验一丝不乱的兄弟尬聊，“兄弟，我特别理解你们的工作，以小的麻烦杜绝大的麻烦……我有个建议，可以搞个统一服装，访客进来冲个澡，发套基础行头，一次性，全棉，舒服安全无夹带，卫生环保防传染，比买设备便宜……”

对方懒洋洋回了句，“临时过户的就别纠结待遇了，我们这常住的才有这福利，水电全免，不收房租，进来吧，石楠监狱第六区欢迎你。”

黄少天重新收拾好自己，按照指示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中间又经过了两道铁门，他抬头望向门上方的监控摄像头，铁门自动打开又在他进入后在身后沉重合上。走廊两侧的囚室，并不是所有都有人，黄少天尽量目不斜视，还是用余光敏锐地注意到有几间囚室墙上以及所有家具的棱角都垫了护垫，防止犯人自残。有冷漠的、残酷的、玩味的、不怀好意的各种目光从栅栏后投向他，黄少天不为所动，下意识地数着脚下的步子，这条走道有超过30米长，在走道尽头放了一把椅子在栅栏前，表明了目标所在，也算是对黄少天所受冷遇的弥补。黄少天稳稳走过去，对方应该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然后黄少天转向他期待见到的人。

黄少天首先看到的是很多书。这间囚室的主人显然受到某种特殊的“优待”，囚室的空间比同区域的要大一些，但除了床以外的地方，地面，包括唯一的一张桌子都堆满了书。和其他囚室的格局一样，在远离栅栏的一角有个半开放的盥洗区，有洗脸台和特制的抽水马桶，一道一米多高的固定在地上的围栏勉强算是对犯人隐私的尊重，稍微阻挡一下来自栅栏外的视线。就在那个围栏上挂着一幅画，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洋，画的一侧天空，还有阳光直射下来，而另一侧已经是乌云翻滚，下方的海面上波涛已经开始汹涌，叠起高高的浪花。

“你很在意这幅画？”有个声音说。

黄少天只是略闪下神，目光已经转向他此行的目标，喻文州背略靠墙坐在床上，床面很窄，就像铁路的卧铺，两条大长腿垂落向地面。他的外貌非常年轻，让黄少天对资料上“18岁大学毕业，21岁拿到第一个博士学历”的记录突然有了切实的体会。他手里拿了本翻开的书，但已经停止阅读，抬头好整以暇地望着黄少天。

视线对上的一刻，黄少天似乎觉得那双凝视过来的眼神里有层层叠叠由浅至深多种黑色的油画颜料在翻滚，就像那幅画的下部用油采和画笔渲染出的，似乎可以无限纵深下去的深海，但下一眼就是平和到波澜不惊的了。

“我只是第一眼觉得眼熟，好像见过这幅画，然后想起来，我似乎是见过这幅画的原作，但是又马上发现，这幅画和我见过的那幅很多地方不相同。”黄少天飞快地说，自觉自己展现出坦率的笑意。

“说说你见过的那幅画。”喻文州的嗓音很柔和、很平缓，听起来很舒服，让人莫名联想到某些古董书所用的纸张，观感上微妙地兼具了厚重和薄韧、柔软与坚挺、细致与旷达。

“其实我对这些一窍不通，”黄少天大大方方承认，“就是还在读书的时候，有次实习被派去一场拍卖会做安保，其实现场的安全措施很可靠，但主办方坚持要多弄些人站在那里显得排面大。我站的地方就在拍卖品展示区的边上，正对着一幅画，因为不准东张西望，我可是拿了钱的，公道话给的不少，所以我尽职尽责死死盯着那幅画看了几个小时，连画框都被我研究透了，是个俄罗斯人画的，叫德甲什么来着，当时拍卖的价格可不低。”

“是我买的，”喻文州说，“可惜我没有去现场，拜托朋友帮我拍下了。画家名叫George Dmitriev乔治•德米特里耶夫。”

黄少天眨眨眼，“战斗种族名字难念又难记。”

喻文州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黄少天之前看过档案上的照片，当时就觉得这人长得不错，能驾御中分的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型男。真人站到面前了，更觉得这个人让人印象深刻的绝对不是颜值，而且他的身形也挺拔修长，似乎比黄少天还高那么一点点——黄少天坚定地认为只是一点点——喻文州微微一笑，在他们所处的特殊环境下，这个笑容好看得略带惊悚，“你的名字好记吗？”

“好记，特别好记，朗朗上口笔画少，而且重名重姓的都不多。我叫黄少天，很高兴见到你……不过也有点可惜不是在那场拍卖会上说这句话。”

黄少天看起来粗线条，他听出刚才喻文州话里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深意，也就不软不硬地稍稍回敬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我要看你的证件。”喻文州温和地说，“警方人员因为公务探访公民，公民有权并且应当先察看证件，核实对方的身份。”

黄少天略愕然，因为那幅画而带来的某种亲和感瞬间被化解了，“当然，我随身带证件的。”他在包里翻找，“啊，想起来了，我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查验了一次，我没有收起来，直接放口袋了。”黄少天从口袋里掏出证件翻开，举给喻文州看。

“对不起，我看不清楚。”喻文州的礼貌真是振振有词，“麻烦把证件递进来，可以就放在传送盒里。”

黄少天笑的很灿烂，“好的，传送盒，挺实用的小机关。”他把证件放进去，然后拉了开关。

喻文州从那一头的盒子里取出证件，认真看了看，还抬眼盯着黄少天的眉眼好几秒钟，似乎在确认他和照片上是同一个人，黄少天索性摆了个和登记照上一模一样瞪大了眼傻笑的表情。

“你和看上去一样年轻。”喻文州把证件放回盒子里传送回来，“从发证时间看，你还在实习？”

“我已经转正了。”忍不住还是补了一句，“有立功表现。”

“叶修不仅是你的上级，还是你的师长？”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我从上级那里接到这个任务而已，我看起来和叶队很熟吗？”

“因为我认识的人中，只有叶修不按常理出牌，会再次派人来，而且还如此年轻。显然你跟随他工作的时间不长，能熟悉并信任到派你来见我，就算是叶修，也应该经过了一段观察时期，当然还是师长这样的身份，能够让他认识到认同你。”

被一个同样很年轻的人当成新人看待，让黄少天略不爽，“你很介意来访者的年龄啊，这算是作为天才的自傲？”

“我介意的是长相，”喻文州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其实有点颜控，难得在这里看到合心又顺眼的脸，我在考虑给叶修写封感谢信。”

黄少天瞪着他，心里有句NMP很想讲，警官被罪犯撩了，QD小说都不这么写了。

“我们正式来一遍，”喻文州的姿态有着友好而随意的表象，“你好，黄少天，我是喻文州。你想坐下吗？我想那把椅子是为你准备的。”